第210节(2 / 2)

“详细情况我也不知道,但听说是长安时得罪了了不得的大人物,才远徙到扬州避祸的,毕竟当初河间郡王镇守东南,受了他的恩惠的人还有不少,他们念着旧情,自然会照顾他的这个孙子!”

曹僧奴点了点头,从他方才的观察来看,这李尚道虽然嬉笑怒骂,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,但不难看出他心中隐藏的郁郁。河间郡王李孝恭虽然在贞观年间就已经被迫离开权力核心,以酒色自娱,但留给子孙的政治遗产却并不少。李尚道却一点都没吃到,其间的秘密当真是扑朔迷离,不足为外人道也。

“你说的也有道理,不过他也确实能做许多你我都不方便做的事情!”曹僧奴笑道:“至于你说他是个祸根,我倒是不觉得。他表面上虽然狂放不羁,但其实心中对过往的事情还是念念不忘,像这样的人,在关键的分寸上还是把握的很准确的,否则他早就死了!”

营州。

“安东都督府行军长史王文佐,比洁冬冰,方思春日,辽东夷狄,畏威怀惠,善政所暨,祥祉屡臻,白狼见于郊坰,嘉禾生于壠畆,其感应如此。可谓忠孝之士!今允假六月,还乡探望,以全其志。赐钱三十万,锦千段,谷千石,金银器皿一套,以为天子慰藉之意!”

“谢天子隆恩!”王文佐听罢了圣旨,赶忙伏地叩首,宣旨使臣走到王文佐面前,笑道:“王长史,天子如此厚赐,便是宗室重臣亦不多,恭喜您了!”

“有劳天使了!”王文佐伸出双手,接过圣旨,交给一旁的曹文宗,笑道:“在下于隔壁安排了一处便宴,还请天使拔冗赏光!”

“那是自然!那是自然!”传旨的内侍对宫中情况很了解,自然知道眼前这位在圣上心中的地位,不会拒绝对方的邀请,两人寒暄了两句,王文佐送内侍去了隔壁,这才长出了口气。

“三十万钱,锦千段,谷千石,还有宫中打制的金银器皿一套!”高侃笑道:“三郎,圣上对你可是不一般呀!”

“圣上殊遇,做臣下的粉身难报!”王文佐叹道:“只是这安东的事情,只有多劳烦高都护了!”

“呵呵!”高侃笑道:“三郎你也不不必太担心了,朝廷也就给你半年的假,我就不信这半年能生出什么事端来!总不能说这辽东离不开王三郎你吧?”

高侃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,王文佐也只能笑道:“都护说的是!”

“好了,三郎你就放心离去,先探望父母,然后迎娶崔氏妇。早点把美娇娘娶回来,多生几个儿子传承家业这才是最要紧的,不然你流血卖命好不容易打下的爵位留给谁?”

高侃略有些粗俗的话引起了四周的一片哄笑声,王文佐苦笑着点了点头:“那就借高都护吉言,我明日便上路了!”

刚出了门,曹文宗便低声道:“郎君这次返乡,随行打算带多少人马护卫?”

“衙前都挑三百人吧!”王文佐道:“给他们一人做一件锦衣,看上去喜庆些!”

“是!”曹文宗应了一声,笑道:“三百人少了些,干脆便凑个整数五百人吧。清河崔氏可不是寻常人家,若是人少了,只怕还让其小瞧了!”

“我是去提亲,又不是去抢亲!”王文佐笑道,他转念一想:“也罢,五百就五百吧!反正还都是些少年,只要不带甲,只带弓矢短兵,别人问就说是随行童仆便是!”

“好,在下马上去安排!”

王文佐点了点头,他同意曹文宗多选人马以壮行色倒不是为了在崔家面前炫耀,而是为了自己那些留在故乡的“家人们”。不管他现在多么位高权重,在朝鲜辽东立下多少大功,很可能在那些人心中自己还是个身份低微的家奴。当然,要想迫使他们认清现实倒也不难,但如果可能的话,王文佐还是不希望把事情做的太露骨了。毕竟不管怎么说,在世人眼里他们是自己在这个世上的亲人,孝悌友恭也是当时对士人评价的重要标准。能够用威武雄壮的仪仗鼓吹来震慑,总比搞得撕破脸要好多了。

第509章 文佐返乡(一)

“希望家里人都明白些,否则要是搞出那些宅斗宫斗的情节来,未免就有些难堪了!”

青州,寿光县,纪台。

正午。

“王老爷,王老爷!”一个青布裹头,身着短衣的汉子气喘吁吁的拍打着门环,声音穿入重重院内,打破了原有的静寂。

“来了,来了,别拍了,门都要让你拍破了!”

随着吱呀声,院门打开了,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睡眼迷惺,对那短衣汉子骂道:“侯二你大中午的嚎丧呀!有啥事不能过响午再来?”

“过了响午?那就来不及了!”侯二急道,他侧身挤进院子,左顾右盼了下:“王老爷呢?他不在家?”

“废话,这大中午的当然在田头瓜棚呀!你以为是你这种懒骨头,整日里在外头闲逛,自家田地的事情却一点也不管!”

“嘿嘿!”侯二干笑了两声:“王老头你这么大年纪,这张嘴却一点也不积德。算了,今天我侯二爷不与你计较,这么说吧,有天大的喜事要来,你们王家要升天了,你就高兴吧!”

“呸!”看门老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:“就你这小子在老儿面前还敢自称侯二爷?我们王家有没有喜事,也轮不到你多嘴,滚,不然老儿就放狗了!”

侯二怕对方真的放狗咬自己,赶忙向后一跳,出了院门:“好你个王老头,不识好歹呀!你侯二爷今个儿不与你计较,待到……”“滚!”看门老头的回答简单直接,他用力关上院门,将侯二剩下的半截话堵了回去,气的侯二牙痒痒的。

“这老头儿,算了,等到事情有了结果,再与他计较!”说罢,便快步向王家的瓜田跑去。

寿光在春秋时属于纪国,而纪台传说中便是纪国的国都,村头西边不远处有座土台,传说中便是纪国当时国君的王宫所在。但一千多年的时光早已将过往的荣华磨灭,尘埃落定,只剩下一片片田地村落,还有勤劳质朴的农夫。

侯二出了村子,向东跑了半里多地,便看到成片的瓜田,此时正是当午,农夫们都在树荫下歇息,等过了响再下地干活。他放慢脚步,待气息均匀了,才走到凉棚旁,学着平日里戏台上看到的样子,拱手道:“王公可在?小子有事禀告!”

躺在瓜棚口的是王家的小儿子,他看到侯二的样子,不禁笑了起来:“阿翁你看,侯二今个儿吃错药了,说话怪模怪样的!”

王曲从凉棚里走了出来,他已经五十出头了,庄户人老的快,头发已经白了不少,不过身体倒也还结实,他看了侯二一眼,目光中流露出正经庄户人对浪荡子弟的鄙夷:“有什么事快说,莫要耽搁我歇息,过了响还要下地干活呢!”

“哎,王公你还下啥地呀!文佐回来了,您要发达了!”

“什么?”王曲有些耳背,又问了一句。

“文佐回来了!”侯二提高嗓门:“我今个儿在县城看到了,哎呦,好不神气,前后随从半条街都堵得严严实实,县里的何郎君都出城外相迎。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,他现在这般发达,您还不跟着沾光!”

“阿耶?”王家的小儿子惊讶的看向王曲,老人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,径直转身走进瓜棚。那侯二见状急了:“王公你这是干嘛?这可是大喜事呀!”

王家的小儿子赶忙跟了进去,问道:“阿耶,您这是干什么?文佐他回来了,这不是好事吗?”

“好事?”王曲冷笑了一声:“你忘记了吗?当初他可是替你去百济从军的,你觉得这是好事?”

“这不是都过去了吗?”王恩策苦笑道,作为王家这一代最小的,也是仅有的一个男丁,他当然不会忘记当初王文佐为何被送去百济。

“你觉得过去了,人家可未必这么想!”王曲道:“他在百济这些年,年年升官,却可曾往家里送过只言片语?没有吧?这说明啥?人家可是把当初的事情记在心里呢!”

“也许他军务繁忙呢?阿耶,您也知道文佐他在百济那边天天都在打仗,哪里有时间想这些!”

“胡说!”王曲冷笑道:“我和回来的人打听过来,他在百济可是活络得很,已经做到行军司马,从五品下的官了。而且待军中的袍泽好得很,哪个没有得了他的好处,说他的好话?当初同去的柳五死在了百济,他可是送了一大笔钱财,年年都派遣使者探问。我家这个王文佐可不是不会做人,他会做人的很,只是不用在咱家身上!”

“阿耶,这也不能怪文佐,当初那事情咱们等于是让他替我送死,他心里怎会没有怨气,后来发达了不理会咱家也不奇怪呀!”王恩策苦笑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