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七八章:阴私(1 / 2)

野有蔓草 肉形石 2510 字 8天前

自从赵玦提出五年之约又过了一段时日,赵玦如常忙于公务,但日日上原婉然的院子说话。

原婉然眼见情势相持不下,束手无策,事态又生变化。

一日赵玦又安排她出游,这回一去三日,而且他事多并不同行,仅由下人陪护。

赵玦人虽未来,出手照样阔绰,在路上包下整座客栈供原婉然过夜。

原婉然带上嗷呜,且玩且走了两日,到得第三日赶了一日的路,在黄昏时分下榻客栈。

出门在外,原婉然轻车简从,身边仆妇有限,打水送饭等粗活由客栈下人代劳。

这日客栈的老妈子打水来,她走到上房附近,嗷呜便叫。

嗷呜在陌生地界对陌生人很是警觉,原婉然等人习以为常,不以为异,那老妈子却不知情,在房外啊哟惊呼。

原婉然拍拍嗷呜脑袋:“嗷呜,没事。是客栈的人,不是坏人。”

嗷呜眯眼摇尾领受原婉然轻拍,而后嗷呜一声,仰翻在地露出肚腹要人抚摸,原婉然从善如流。

没多久老妈子走到门口,将水盆交给丫鬟,不敢擅进。

原婉然离开嗷呜,走近房门向老妈子道:“老人家,对不住,我家狗儿吓着你。”

那老妈子喜欢原婉然软款有礼,笑道:“不打紧,不打紧,打京畿来的就是不一般,连狗儿叫起来都气派十足。”

她胡乱闲话一句,岂料说者无意,听者有心,原婉然心生疑窦。

大夏的京畿包含京城长平及其四周附近地方,广达数州十来县。原婉然思忖自己走得虽远,今日到底走了一天回头路,原该进入京畿才是。

但以老妈子说法,此地在京畿以外。

原婉然问向身边管事娘子:“我们还没回到京畿吗?”

那管事娘子恭敬道:“我们并未往京畿走。”

原婉然意外:“玦二爷只让我们出来两日,如果逾了归期,你们可不是要受罚?”

“如今行程也是玦二爷嘱咐,晚间他便过来,自会和娘子细说。”

赵玦如管事娘子所言,果然到来,原婉然因问道:“玦二爷,这趟行程和你原先说的有出入,可是临时遇事,必须更改?”

赵玦摒退仆妇,道:“这才是真正行程,这趟出京畿,我们不再回去,要往别处安身。”

原婉然如同头顶响起焦雷,忙问道:“这是为何?你要去哪儿?”

赵玦听得原婉然话中用“你”字,而不是“我们”,可知她对自己始终壁垒分明,不曾打算同路,不禁生出幽怨。

然而经历地动那场劫难,他对原婉然纵使动气也只得一瞬,此后都是心软。

“西北。”他带着安抚意味答道。

“西北?”原婉然惊愕,她这辈子都在京畿生活,除开韩一可能遭到流放那会儿,她作梦都不曾想过前往远方。

赵玦道:“路上食宿皆已安排停当,你在别业使惯的衣饰器物也都收拾送来,这会子正在路上。西北水土与中土大相径庭,但我尽力让你像在京畿这般生活起居。”

“这不是起居的事……西北……大老远的,怎地没来由跑去那儿?我只当这回和往常一般,出门走走便回……”

“是我不好,”赵玦口气更柔,“理该提前和你通气,往后再不这样。只因担心百密一疏,家中隔墙有耳,教小人加害,我必须以游玩为托词将你送走。”

“究竟怎么回事?”原婉然意会这次出游别有内情,抓住赵玦话中最分明的线索探问,“你说‘小人’,小人是谁?”

“家母。”赵玦道。

“令堂?”原婉然吃了一惊,她在赵玦两处居所都不曾见过或听说他父母,只当他是孤儿,原来至少母亲仍在世。

赵玦以小人一语形容生母,看来母子之间颇有嫌隙。岂难道他也像赵野一般,遇母不慈?

赵玦的答案远远出乎她预料。

“家母谋害亲夫,毒杀家父,同时掌握我身家性命。这些年我隐忍未发,为她经营长生商号。”

原婉然张口结舌,谋杀亲夫对她来说是戏文上才有的事。

正事要紧,她强自凝神思索,问道:“你热衷做生意并非爱好使然,而是想保命?”

赵玦见问,一时心生感触:“我想走的从来是另一条路:继承家父志业,替他分扛肩头重担。家父教养我也不为买卖逐利。”

他暗忖原婉然未必愿意听自己家事,却仍然想和她诉说,遂往下讲。

“我的小名叫‘阿欢’,出生时节家父取的,一来他欢喜得了我这个儿女;二来对我别无所求,唯愿一生常欢。”

到头来父子俩谁都不曾如愿。

那份绵延终生的弥天痛楚,却是一句最老掉牙的话便能说尽。

“天下不如意事,十之八九。”赵玦轻声道,仅仅陈述世情道理,无所谓自怜自艾,悲愤不平。说到底尘埃早已落定,对于自身结局他再清楚不过。

原婉然问道:“玦二爷很孺慕令尊?”

赵玦提起旁人旁事——只要不是韩一或赵野,口气都平和沉敛,唯独在生父事上流露分明感情。

赵玦道:“家父是天底下最慈爱的父亲,至死都在护佑我。”他说时,不觉看向自己双手。

他亲手杀了这世上最爱他的人,以那人倾囊相授予他的箭法。

他自幼晨昏练箭,风雨不辍,弑父之后,从此再碰不得弓。

赵玦凝注自家双手出神,原婉然在旁不发一语。

她上过赵玦撒谎的大当,起先不免疑心他又砌词使什么诡计,言语未必是实,至此相信他说了真话。

她认识赵玦以来,见识过他诸般面目,温和的,冷酷的,仁善的,狠毒的,内敛的,愤怒的……无论如何变化,赵玦都透出一股刚强,头一回他现出悲伤心绪,露出脆弱痕迹。

她对赵玦的抵触暂时消减了。

她很清楚子女通过父母遭受的伤害,兴许终生都无法释怀。况且赵玦好强又要体面,能对她坦言阴私,是真拿她当自己人。

话虽如此,她始终缄默,不曾出言宽慰赵玦。

温柔未必是慈悲。

赵玦行事用情剑走偏锋,她委实无法回应,倘若向他表示任何好意,没准要教他生出不该有的期盼,误人害己,多添事端。

她所能做的,只有静静聆听,让赵玦说出他郁积胸中的心事。

赵玦那儿将头轻轻一摇,话归正题:“明面上我效忠家母,私底下谋划拉她下马。如今我布局已毕,犯不着再留在大夏。”

原婉然听说,又吃一惊:“岂难道你说去西北,不是去大夏的西北边疆,而是大夏的西北邻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