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错。”
“邻国……”原婉然如堕冰窖。
她几次逃脱未果,多少为之气馁,渐渐作出最坏打算,思量实在不得已,便留在赵家坐牢。
对此她尚且不情不愿,没想到还得远走异域。
如今她固然回不得家,无法见到韩一和赵野,好歹和他们仅仅相隔数十里,心里有个安慰。这一去西北邻国,千里迢迢,打听他们的消息都得隔上数月方得回音。
“不能留在大夏吗?”她语带恳求。只要能留在大夏,她住山沟海沿子,天天吃糠咽菜都乐意。
“留不得,我反叛一事即将见光,届时再留在大夏,纵使躲到天涯海角家母都会穷追不舍。”
原婉然又一惊:“令堂能耐这般大?”
“她入宫为妃,有些权柄。”
原婉然像挨了一记重锤砸落脑袋,懵了半晌。
她猜到赵玦生母绝非等闲之辈,否则无法拿捏赵玦,并且手握偌大商号,但“入宫为妃”四字还是大大超乎想像。
由于她震惊太过,开口求证时,都忘了尊称赵玦生母为“令堂。”
“玦二爷,你母亲是义德帝的妃子?”
“是。”
原婉然忖道,怎地赵玦也和皇家沾亲带故?
等等,义德帝和赵野是父子,而义德帝的妾妃和赵玦是母子,那么赵野和赵玦因为父母的缘故,他们在伦常上是继兄弟。
说起来,她作为赵野妻子,合该喊赵玦一声“大伯”,赵玦则得喊她“弟妹”。
原婉然万万料不到自己和赵玦做了姻亲,尚未缓过来,赵玦接下来的言语又是一记重锤砸来。
“家母封号德妃。”
德妃这嫔妃封号有些耳熟……原婉然搜索脑海,灵光一现的当儿,就从椅上站了起来。
德妃头婚丈夫不是别人,正是义德帝的兄长襄王。
襄王乃是太宗皇帝的嫡长孙,本该继承大统,由于太宗皇帝偏心宁王,传位予义德帝。义德帝即位以后,襄王身份尴尬,遭控谋反叛国,死于锦衣卫缉拿他的当日。
只因赵玦所称的父母来头太大,原婉然不敢立时便信,遂向赵玦求证:“令尊……”
“家父曾受封襄王。”
原婉然背脊生出薄汗,义德帝判定襄王谋反叛国不拘是否罪证确凿,都和襄王之子赵玦结下破家之仇。
那么赵玦可知情赵野身世,万一他晓得赵野是义德帝的骨血,会否迁怒报复他?
原婉然面上忧思太重,赵玦立时猜中情由。
他胸中泛起酸气:“只要你留下,我不动赵野。”
原婉然两腿发软,一屁股坐回椅上。
赵玦知道赵野身世,才会在谈论家仇时候说到他身上。
赵玦见原婉然身形摇晃,欠身欲待搀扶,眨眼她坐下坐稳,这才跟着落座。
“你留下,我不动赵野。”赵玦再度申明,“我以家父在天之灵起誓。”
他不是不曾起心害赵野性命,不过除掉赵野,对义德帝打击甚微,反倒因此少去一个辖治原婉然的筹码,遂将此恶念按下。
原婉然听赵玦以生父发誓,倒信了他的诚意,心绪却一般沉重。
襄王和义德帝是异母兄弟,他们的儿子赵玦和赵野不但是继兄弟,更是嫡堂兄弟。
“玦二爷,”原婉然话声虚飘,“我是你弟妹。”
“那又如何?”赵玦反问,面不改色。
原婉然两手扶额,真觉得一个头两个大。
这老赵家怎么回事,太宗皇帝偏心宁王,任凭襄王陷入死局;义德帝为了颜面,坐视赵野遭判极刑;德妃谋害亲夫,再嫁小叔;赵玦觊觎继弟妹兼嫡亲堂弟妹……乌七八糟……乌七八糟……
赵玦道出的内情太曲折离奇,原婉然胡思乱想一宿都没怎么睡,晨起梳妆,就见镜中自家倒影眼下微青。
赵家的恩仇还在其次,她最愁烦的是自己要教赵玦带往异国,亡命天涯。
“唉……”她对镜长长叹口气。
诚然赵玦身世凄凉可悯,但这不是她的错,不该要她离乡背井,和家人天各一方。
偏偏情势不由人,她说不动也打不过赵玦。
丫鬟在旁提醒:“原娘子,摆下饭了。”
原婉然听说,移步堂屋用饭,到底心事重,胃口不开,便坐在桌旁看嗷呜吃饭。
嗷呜日渐茁壮,饭量随之见长,一吃一海碗,毛毛脸往碗里越埋越深。它吃得实在香,便疏于防范,当房外传来外人步伐,比之平常迟了些工夫才吠叫。
原婉然照例安抚:“嗷呜真行,乖,吃饭饭。”
嗷呜摇摇尾巴,重新将脸埋入饭碗里。
来人走到门外,隔门向房内丫鬟道:“姐姐,厨房漏上一道菜,我送来了。”声音柔嫩,不是昨日的老妈子。
丫鬟道:“怎么这般粗心?”走去应门,开门之后一愣。
门外姑娘足足高她一个头,在大夏女子中属于高挑身量。
丫鬟伸手要接食篮,那高个子姑娘却不递上,视线越过她头顶往房里探去,停在原婉然身上。
丫鬟道:“谁让你探头探脑?”尚未说完,高个子姑娘将食篮往她怀里塞。
丫鬟本能接过,不想那食篮怕不有十斤重,压得她双手往下一坠,连带身子前倾。
“里头装石头吗?”丫鬟奇道,高个子姑娘充耳未闻,身形一闪,掠过她直闯房内。
丫鬟这才醒觉她造次,双手又提举食篮,行动不便,来不及阻拦。她只能眼睁睁目睹高个子姑娘扑向原婉然,将人从椅上一把拽起。
那女子押住原婉然,亮出一把刀抵在她颈上,环视屋里仆妇:“都别喊叫妄动,否则她倒大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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